草命随风飘,任爷有情刀。

【门芦】一棵树的芦老师


一棵树新来了个一只耳老师。但对学生们来说这老师是个旧人,老师叫芦焱,带着自己婆娘来这里支教。他教国文,也教数学,体育也沾点边,顺嘴也会说两句科学。他最喜欢的,就是给学生们说故事。

 

他敲锣打鼓,说今儿我给同学们讲一个桥的故事。故事的主角是个马匪,穿皮衣架长枪,梳一个德式背头,这马匪不是老大,是匪帮的二当家。
马匪收留了一个小叫花子,叫何思齐。同学们立刻起哄:老师你不是叫何思齐吗。
芦焱拿着小棍儿挨个戳他们:胡说,老师我是富二代芦二少爷,怎么会是个小叫花子。

 

何思齐很瘦,因为他经常没饭吃,马匪说他像个见风倒的轱辘。马匪觉得这个轱辘麻烦,但他也照顾这个轱辘,给他饭吃,给他水喝。

何思齐后来要死了,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,干了不该干的事,得用命去赔。这个时候马匪不干了,说你这小小贼子,哪配争人之先。于是他上了马,一骑绝尘,去替他送死。

 

“但凡是一个有心的人,他看着有人替他义无反顾的去送死,他都不会不动容。”芦焱说着说着有些哽咽,但他不想让孩子们看出他的哽咽,他一撩长袍换了笑脸:后来马匪没死,他找回了何思齐,但何思齐不相信他,因为他的所作所为像极了来哄他信任骗他宝贝的苦肉计。何思齐已经不是那个小叫花子何思齐,他现在手里有了一件宝贝,所以他谁也不信。

马匪就生气了,哎花机关你说,为什么这个马匪生气呢。因为他气何思齐不相信他,他已经在漫长的岁月中受够了怀疑和不信,他要信任,就像人要喝水。

 

野豆子问:老师,为啥何思齐不信马匪,他还愿意保护何思齐?

芦焱小棍儿一敲地:问得好!老师教你们的出师表还记得吗,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,然侍卫之臣不懈于内,忠志之士忘身于外者。马匪不知道背没背过出师表,但他一定知道这句话讲的是什么。

 

人非草木孰能无情,何思齐后来还是相信了马匪,因为马匪说,英雄只死一次而懦夫可以死很多次,马匪说他自己是懦夫。他把宝贝给了马匪,毫无保留。因为他走够了弯路,马匪让他看到了一座也许能直达终点的桥。

每个人这辈子都会走路,有的人还会遇到桥,桥的这头在下雨,那头也许就会天晴,人在桥上的时候倚仗着桥,人走过桥的时候就要忘记桥。

 

黄昏的日头悬在地平线上,大沙锅的风沙呜呜地叫,芦焱看着远处的路出了神。

孩子们在他脸上读到一种看不懂的情愫,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没有打扰。

芦焱抽了口气,回神继续说:“何思齐也有一座桥,何思齐是个小叫花子,叫花子没有家,他就把这桥当成了自己的家。桥替他遮风给他挡雨,他躺在桥上听水声看落花。”
后来马匪又去送死,这回承蒙厚爱,他当了一回英雄。

 

故事讲完的时候,天已经黑了,野豆子早已经被豆子爹揪回了家,花机关一边心不在焉地听一边无所事事地踢石子儿。

卞融端着盆刚收下来的干净衣裳往家走,芦焱的脸背着光,藏在黑暗里,眼泪一滴一滴顺着下巴往土里淌。

芦焱说,好了花机关,回去吧,故事讲完了。

花机关哦了一声,走了两步,回头问,老师,不是说是桥的故事吗,桥呢?

芦老师背对着他,在悲恸的换气声里快速回答了一句,桥塌了。

 

花机关走了,芦焱用把小刀戳着一棵树的一棵树的树皮。
他没法不想起马匪,不想起那个代号铁门闩的家伙。他在去死之前,拖着重伤之躯摇摇晃晃站起来,还要最后看一眼他的何思齐,再对他笑一笑。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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