草命随风飘,任爷有情刀。

【团孟】惺忪杂事(中)

Summary:上南天门之前,一个瘸子有了不该有的念想,还想实现它。

*原著向。



地球不会因为一个人而停转,炮灰团的训练当然也不会因为失去了死瘸子肆意喷射的毒液而中断。我仍然虚弱无比,自渎的兴头过去,我就像棵蔫在地里的菜秧子。

战防洞顶上的那个炮洞正对着太阳,但这并不打扰我的困倦,时梦时醒,那窟窿眼里的太阳一直西移,直到直射的阳光从缝里消失,战防洞里的光线慢慢变暗。


我突然开始想念兽医身上浓重的旱烟味,然后猛然清醒,那味道早已经从我们中间消失。

我模仿着他的声音,掀了被子从床上挪起来:“烦啦,你这个娃,就是心思太重咧,你想沃么多,能顶个撒事。”


我光着脚下地,发现我的鞋没了,趴下往床缝里摸,我只摸出一双死啦死啦换下的旧靴子,我毫不怀疑里面已经生了蘑菇或者蘑菇都不愿意生,但为了不硌脚或者别的什么,我还是套上了他的靴子,绑紧了鞋带,出了战防洞。


外面很黑,夜风很凉,眼前阵地上空无一人。


顺风远远传来人群的嘈杂声,我转回战防洞里拿了望远镜,靠在交通壕上冲那片火红的山坡眺望。

迷龙在人堆里又唱又跳,时而拍拍何书光的胸脯肉,时而扯一把张立宪下巴上的毛,我看到他搂着李冰亲了一口,仆在土墙上笑的腿脚发软。

人群在欢呼,祭旗坡乃至整个虞师少有这样的阵仗,我把这解释为最后的放纵,因为即使不说,空气中的紧张和绝望仍会传染,所以所有人把自己当成一块火炭,投身火中,准备轰轰烈烈炸成灰烬。


我们是火炭,他是守在火堆边等着同归于尽的人。

我捏着望远镜,在火光里寻找他的脸。很快就找到了,因为他在那群狂欢的人中格格不入的神情,脸上是百死不悔的贱笑,眼里是一望不尽的疲惫和苍凉。

“你担心什么,我来索你的命了?”我看到虞啸卿指着他的鼻子,脸色一如既往的冷硬。

我的团长捂好了自己的两边脸,这才从指缝中露出个类似于求饶示好的神情:“师座,功不唐捐,我常跟他们说,最好的不信,何必信最坏的。”

虞啸卿似乎在努力把自己从发怒崩溃的边缘拉回来,他圆睁着眼,将一口气提了又提:“最坏的你们可以不信,我必须信!我要给你们做好擦屁股的准备!”

死啦死啦没应声,他在望远镜筒里露了一个笑,我没看清,调了焦距又去看,那个笑便一闪而逝地溜走了。很多年后,我回头再想,那不是笑,那只是一个伪装成笑的哭泣表情。


放下镜筒,我开始日常一例的怀疑,我怀疑他的智商,怀疑他的灵魂,怀疑他的那副壳子都是否原装,我用所有的怀疑,来安慰我自己。


往前倒二十年,我在北平,住有四合院,吃有豆汁儿焦圈儿冰糖葫芦,我有严厉古板的父亲,我有温柔怯懦的母亲,我人生中的相当一段时间平和无聊,无聊到发霉,无聊到生苔,以至于这成了我参军后一个遥不可及的无聊的梦。我常常比较,是小时候挨竹板罚跪疼的多,还是日军捅进我大腿根的刺刀疼的多。

我已经无比幸运,所以不敢去想,不敢透过这个人去揣度他的前半生。我怀疑着他的出生,怀疑着他的存在,我甚至有时候会想,他在骗人,他永远在骗我们,其实他过的很好,非常好,特别好,也许至少曾经很好。

他过得不好,我的理智捅穿了这个痴念头,就像张立宪划开迷龙的石头包一样,树倒猢狲散一般骨碌碌散落一地。


于是所有人的痛苦一齐涌上心头来,疼的我透不过气,这不及他们自己所承受的万分之一。悲哉,悲哉,生年不满百,常怀千岁忧。

 

我蜷在战壕里打滚,这里十分安静,热闹在空地那边,没人会注意到这里。我这么想着,从裤兜里摸出半截烟屁股,继而无比神圣地衔进嘴里,像是和爱人接吻。

罗曼蒂克,我心里冒出一个词,沾满了泥水炮灰屎尿屁的罗曼蒂克。

我叼着半截烟屁股躺在地上哼哼,把脑子里的所有事翻来覆去地搅,想从其中榨出一点轻松快乐的汁水,于是死啦死啦的脸便在我的眼前晃,他那一嘴胡茬和半口白牙实在看的我心里痒痒,我该把麦师傅送他的那张照片偷出来,牙齿涂黑脸蛋涂红,俊俏伶俐地贴在炮灰团的大门上——如果炮灰团有大门的话。


说干就干,我放下望远镜,摸回战防洞,从死啦死啦的杂物堆里摸出那张照片,出了门洞借着月光,捡了半截烧黑的碳棒上手。

有人从背后冷不防给了我一巴掌,我像个傻子一样叼着烟卷回头,死啦死啦手里托着半盒打开的罐头,目光落在我嘴唇上,又落在了我手里的照片上。

我把烟屁股艰难地咽了下去。

他表情又是羞怯又是嘲笑,还带着点难以言喻的…贱,没错,就是贱。


“副官?”他把罐头放在土堆上,也跟着蹲下身来,贴过来涎笑,“身体好点了嘛?”

烟屁股噎在我的食道,上也不是,下也不是,我被噎的直翻白眼,出不了声。


“闻闻这一身腥臊味儿,一天了也不知道洗洗,狗肉都给你熏够呛!”他半是搂半是靠地压在我身上,边扯长了阴阳怪气的念白,边用手顺我的气,“自古来——多少轻薄浪子,皆以'好色不淫'为饰,又以'情而不淫'作案。孟浪子?小孟浪?你何必呢,泄了元阳,多伤身啊——”

我从心底翻个白眼,接上他没说完的半句话:“此皆饰非掩丑之语,丑你大爷,小太爷这是解决生理需要。”

他大笑着走开了,狗肉跟在他身后,摇着尾巴,似乎也很快活的样子。


我在战壕里翻了个面,面对天空,看着满天星光,全然没有被撞破心事的不安。好色即淫,知情更淫。我竟然成了个浪子,我真是个浪子,这浪子马上要上南天门去,去送死。

铡刀架上了光脖颈,我的心痒了,我有点回味烟屁股的味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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